我國磷肥產能過剩嚴重，這是準入條件出臺的主要原因。圖為一家磷銨企業的產品倉庫。 （本報記者 張育 攝）

    
      3月底，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布了醞釀已久的《磷銨生產準入條件（征求意見稿）》。該準入條件立即成為磷肥行業最為熱門的話題。日前，多位業內人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對準入條件提出了意見和看法。他們有參與起草和制定準入條件的行業協會負責人，有大型國有企業的代表，還有中小民營企業負責人。

    新  不設規模門檻 強調綜合利用

    業內人士普遍認為，磷銨準入條件有一些不同以往的新意。

    中國磷肥工業協會負責起草了該標準。該協會秘書長修學峰認為，這是我國首次針對磷銨行業制訂準入標準。它的新意有兩個。一個是，其他行業的準入條件都會對規模和工藝提出明確要求，但磷銨準入條件沒有。她對此解釋說：“因為磷銨行業有特殊性，如裝置必須跟資源相配套，而資源量可能是有限的。所以準入條件中有一條新規定，就是企業再新建濕法磷酸及配套磷銨裝置時，必須有磷、硫資源保障。“因為如果沒有資源，企業很難生存，新建和已有項目都必須考慮這個事情。”

    該標準的另一個新意，就是明確提出要對磷石膏綜合利用，并進行了嚴格規定。據了解，這不僅在以往針對磷銨行業的規定中沒有，在所有行業準入條件中，也是為數不多提出要綜合利用廢棄物的。“我認為準入規定最嚴格的部分，就是新建和改擴建企業副產的磷石膏要做到全部利用?，F有磷銨企業磷石膏利用率在3年內必須達到15%，達不到的企業必須關停。”修學峰說。據她介紹，在過去幾年，全行業磷石膏年均增長率可達20%。但有的企業利用了，用來制磚或水泥緩凝劑等下游產品，也有企業一點兒沒用；有的企業堆存了，有的卻連堆都沒堆，就隨便亂排亂放，甚至連堆場都還沒有。

    云天化國際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李如崗告訴記者，準入條件要求今后建廠必須在有資源的地區，這點很有新意，可以使磷肥工業布局更合理。“因為基礎磷肥裝置就應該建在靠近資源的地方，如果長途運輸資源到遠處加工，是不合理的布局，是計劃經濟時代的布局，不利于資源優化配置。如果遠離資源，運距長、運量大，成本就增加了；靠近資源建工廠是節約的，運產品總比運資源好。”

    六國化工營銷公司副總經理劉小旺認為，準入條件將改變以往那種盲目追求規模的狀況，有利于行業加強自律，改進生產工藝，促進節能環保，提高資源綜合利用率。

直到最近，仍有不少磷銨項目上馬。圖為上月底西部的一個磷銨項目開工現場。  （劉鋒 攝）

    難   適用技術匱乏  能耗指標過高

   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，對于準入條件，業內認為也有難以達到的部分。

    首先就是磷石膏綜合利用條款。修學峰認為，該條款將給企業帶來較大環保壓力。首先，產量大的企業壓力較大。因為對大企業而言，特別是像云天化這樣的企業，每年所產磷石膏量很多，即使利用率達到15%，一年的絕對數也很大。其次，新建和改擴建企業很難做到全部利用。“坦率地講，磷石膏要做到全部利用，特別是對大型裝置而言很困難。因為現在還缺乏全行業普遍適用的完全處理磷石膏的技術和項目。”修學峰說。

    李如崗也坦承，準入條件中的磷石膏利用條款，整個行業不容易達到，因為行業磷石膏利用水平都不夠高。“對于我們企業而言，一年有將近1200萬噸磷石膏產生，按15%計，根據準入條件，每年有180萬噸的磷石膏必須要處理掉。”他說。

    在磷石膏利用方面，除了技術困難，下游市場不暢也是困難之一。四川川恒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管控副總裁彭威洋告訴記者，目前很多企業都沒有利用磷石膏，原因在于，一方面磷銨企業沒什么利潤，另一方面下游用戶積極性不高。“處理磷石膏，企業需要投入設備。磷石膏本身是副產物，把它加工出來，然后以成本價賣出去，只能保本。但是，下游的水泥建材行業對磷石膏很挑剔，他們有很多擔心：有沒有輻射，有沒有放射性元素，有沒有其他有害物質？所以，大多數企業的磷石膏都不能直接應用，需要處理，這就又要投入新設備，折舊費算進去，就會從保本生意變為虧本生意。如果企業在3年期限內沒有資金投入，缺少相應的建筑行業配套，就會被關掉。”彭威洋解釋說。

    對此，彭威洋提出兩個建議。第一，條件中對磷石膏利用所要求的3年時間較緊， 5年可能比較合適。第二，磷石膏的利用率取決于周邊有沒有大的建材市場，也跟地域有關，不應全國一刀切，應按地區級別來制定利用率。

    劉小旺也建議，條款規定，現有企業達不到磷石膏利用率要關停，這在操作上存在一定難度。因為磷石膏利用率這一數據如何核實，誰來落實關停比較難解決。“我們覺得，是否能給予一定的緩沖期，分年制定指標，根據指標控制當年產量，3年到期仍不能達到指標的給予關停，這樣企業比較容易接受。”他建議。

    其次，準入條件中的能耗和環保指標也定得比較高。“準入條件對新建和改擴建企業的能耗環保指標要求非常高，這些值都是在行業內的先進值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企業才能夠做到。”修學峰表示。

    “雖然準入條件對能耗指標定得較高，但企業經過努力也是能達到的。因此，今后要在節能減排上增加資金和技術投入。不過，各企業的情況不一樣，原來的水平也不一樣。投入肯定會比較大，會增加當前的生產成本，減少當前的利潤，但從長遠來說是必須做的。”李如崗說。

    憂    國企民企不公 政策空子太多

    一些民營企業擔心，準入條件會影響他們的資金鏈。“如果說準入條件會給我們民營企業帶來負面影響，那就是一旦準入實施，企業就要考慮加大節能環保方面的資金投入。但現狀是，磷銨企業大部分是國有企業，只有少部分是民營企業。國企的投入是國家投資，但民營企業都是自己的利潤，這會在民企和國企間形成不公平競爭。所以，這對我們民營企業來說是壞事。”彭威洋說。

    云南常青樹化工有限公司銷售部一位陳姓負責人也表示，民營企業開發技術不容易，又是一個門檻。“我們曾和貴州一個大國企談，希望能從那里得到磷石膏利用技術轉讓，但對方要價比較高，所以我們只好自己做。我們民營企業沒有這方面的預算，所以我們只能把利潤全部拿出來做研發，但超過利潤，要考慮銀行貸款，還要考慮發展和流動資金。這部分對我們的制約還是比較大的。”他顯得有些無奈。

    還有企業擔心，準入條件可能帶來新的產能過剩。常青樹化工公司這位負責人告訴記者：“現在有企業為了處理磷石膏，拼命搞一些磚廠出來，磷石膏是處理了，結果磚可能會沒辦法處理，弄出新的產能過剩。”因此，他建議，一方面，對于磷石膏磚，各級政府應出臺配套措施，比如取締高耗能的黏土磚，磷石膏磚才能有市場。據他了解，昆明周邊已開始限制黏土磚，有的黏土磚生產廠已關停，磷石膏磚已開始有市場了。另一方面，企業應多元化利用磷石膏，如做石膏板、水泥緩凝劑等，還可制硫酸。對此，國家應有規劃和政策導向，如果只是泛泛地說要利用，而沒有提出如何利用，也不利于對磷石膏的綜合治理。他還表示，上馬磷石膏制磚項目，運輸距離最好在方圓100千米之內，再遠的話運輸成本就高了。

    還有人擔心，準入條件可能有空子可鉆。彭威洋告訴記者，磷化工產業鏈上除了肥料級磷酸鹽（磷銨）外，還有飼料級磷酸鹽及工業級磷酸鹽。其中，肥料級磷酸鹽和飼料級磷酸鹽生產都有磷石膏產生，而且兩者可以相互轉化。“你限制磷酸一銨生產，那么這些企業會說，我不生產一銨，而生產磷酸輕鈣，或生產肥料級的磷酸二氫鈣（又稱重過磷酸鈣、重鈣）。反正都是肥料，都提供磷元素，而且工藝上更簡單，不需考慮氮元素。所以，如果光限制磷銨，這些企業會一夜之間都去生產重鈣，一樣可以規避政策。這樣造成的后果就是，雖然飼料級磷酸鹽一樣產生磷石膏，但政策會讓企業鉆空子。”彭威洋說。他建議，國家如果出臺準入條件，不應只考慮磷酸一銨和磷酸二銨，應綜合全面考慮，延伸到所有磷化工產品。